无处安放的乡愁·老屋
喻秀燕(大悟)
喻河的老屋终于不敌岁月的侵蚀,再加上去冬暴风雪重创,轰然倒塌在一个寒冷的午夜。老屋是爷爷的父亲留下的,迄今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它是一面青的瓦房,整个结构由门楼、天井、厢房和堂屋组成。两侧的分别是大伯和叔叔的,原本是两家相拼的四间正房大四合院,分家后在院子中央竖起一堵山墙,变成了两家小四合院,有点像今天的联排式别墅。 以前农村全是这样的青砖黑瓦房,八十年代掀起了建房高潮,村里的房子依次经历了红砖瓦房到钢筋水泥楼房的变迁,如今又时兴在城里买房。这一路折腾下来,祖辈留下的老屋所剩无几。仅剩的老屋也因无人居住和经管,十有八九都倒塌了,曾经为我们世代遮风挡雨的老屋就这样闲置荒芜。 母亲每隔四五年就请瓦匠检修一次屋顶,及时更换或增添新布瓦,故它还能保留至今。自从得知老屋倒塌后,一家人都纠结到底要不要修整,值不值得修整。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修整老屋要花一大笔钱不说,关键是修好了也无人居住,周围的邻里都这些年都搬离。偌大的喻河,曾经近千人的村庄,如今常住人口就百十来人,其中大部分是不愿搬离的老人。 如今过年人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回老屋寻找年味、乡味,因为那里留存着我们几代人的共同记忆。并且年龄越大,归属感越强,甚至觉得老屋就是根,是生命的来路,有老屋、有土地就有退路有底气,更增添了一份在城市里厮杀和拼搏的勇气。 可是老屋老了。它曾倾情庇佑过数代人,目睹他们的繁华与凋敝,如今在两侧高楼的衬托下,更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岁月的洪荒里苟延残喘,孤苦无依。它固执地与时间对峙着,抗衡着,尽管难逃被遗弃与湮灭的命运,它还是坚持到最后一刻的到来,可能是狂风暴雨,也可能是风和日丽。 打开锈蚀的铁锁,开启一段尘封的旧时光。两扇笨重粗劣的木门依然顽强的坚守岗位,门轴早已脱离了曾经的轨道,艰涩而呆滞,就像童年记忆中那些晦涩的日子。我用力试图把门抬起来让轴复位,却徒劳无功。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在时间的荒野里,没有什么可以回到从前。 倒塌的山墙,摘去了老屋最后一块遮羞布,室内的一切都在阳光下毫无遮掩地裸露着,那样的残垣断壁,那样的破败不堪……心有些隐隐作痛。倒塌的是土坯厢房,青砖门楼和正屋尚在,四四方方的天井硬生生的少去了一笔。瓦砾和檩椽的残骸掩埋了大半个院落,把几代人的悲欢离合都淹没其中。 墙脚缝里长满幽绿的青苔,几丛生机勃勃的蕨叶正旺,油亮的绿与院落阴暗潮湿的灰黑相映衬,更加平添几许颓废与苍凉。这种颓废感在渐渐扩大,它让我再次想逃离。 年少轻狂,那时对故乡的一切都是鄙夷和嫌弃的,总是任性的选择出走和逃离,待到受挫或年长时,我们又不约而同地选择回归和追忆。人到中年终于再能思考,才知道我们是在出走中寻找梦想,在回归中寻求慰藉,这一路走来渐渐成就了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