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奖作品选登】肖虹：一窗明月半床书
发布者：pxqsb
点击次数：970
发布日期：2023-07-14
爱上读书，还要从我的童年说起，那时候物资匮乏仅得温饱，也没有任何文娱活动，书籍成了农村孩子了解外面世界的唯一窗口。我清楚记得我看的第一本小人书是《白雪公主》，那时我在读小学二年级。是从同学手中借来的那种简易版的图画书，彼时我的识字量相当有限，但还是被书中跌宕起伏的情节深深吸引，我几乎是一口气看完了整本书。正是这本很普通的童话书启蒙我对读书最初的热爱。
对很多农村孩子来说，读书绝对是一个奢侈的爱好，父母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没有财力也没有精力来满足孩子读书的渴望，我只能尽我所能搜寻读物。每个学期新发的语文书都让我爱不释手，领到书的当晚我总是早早收拾停当，搬个小板凳坐在大门口看书，因为心情急切，书往往很快就读完了，天色已暗，我在意犹未竟中点亮煤油灯开始第二遍更仔细地阅读。除了语文书，家里还有姐姐从同学那里借来的几本《作文通讯》，那里面的每一篇作文，我都翻来覆去读了好多遍，特别羡慕那些作者能把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叙述得很精彩很生动很感人。我至今都记得有一篇写老师的文章，名字叫《那远远的云端》，作者在最后写到，每当他在生活中遇到困难挫折止步不前的时候，就仿佛看到在那远远的云端之上，老师在默默地鼓励他不惧艰险勇往直前。
我最初读书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一个内向的女孩子没有别的方式来排谴内心的孤独感，并没有其他更高尚的追求。小学三年级开始学写作文，老师布置了一篇《我的老师》让第二天交，好像是二百还是三百的字数要求。我没有费什么功夫，很顺利地完成了作文。下午老师在课堂上朗读了我的作文首秀，老师说除我之外的全班同学都是开篇写到“我的老师叫某某”，只有我的开篇更有新意，大意是上课铃响起，调皮的男生踢完球满头大汗冲进教室，只见讲台上坐着一个什么什么样的人，这就是我们的老师谁谁谁……我坐在座位上，有一些小小的窃喜，我突然发现，翻了那么多遍的作文书一直在潜移默化地滋润着我的想象力。到五年级时，我的语文老师每天在上作文课时会挑出几篇好的习作在班上认真点评，好的作文好在哪里，美中不足之处在哪里，差的作文差在哪里，寸有所长之处又在哪里。他还会挑选一些名著的经典片段读给我们听，教我们学习怎样选题更加新颖，怎样布局更加合理，怎样开头会让人惊艳，怎样结尾会余味无穷。在对作文被选出来的渴望和对经典名著的膜拜中，我更坚定了读书的决定，这个爱好最终伴随了我这么些年。
上初中时，我狂热地迷恋上了武侠小说。哥哥不知从哪里淘来的《今古传奇》，虽然纸张粗劣封面破旧，但完全不影响我的阅读兴趣，我几乎期期不落，很多篇目都是挑灯夜战一气读完，《玉娇龙》、《萍踪侠影》我甚至还在每天中午从收音机里完整地听完了评书。那时候，我的同学们都沉浸在琼瑶阿姨那些三观不正的情情爱爱里，我内心很是不屑，在金庸古龙梁羽生笔下的那些侠肝义胆侠骨柔情快意恩仇剑胆琴心面前，琼瑶阿姨的花前月下矫情造作的小儿女情态实在太LOW，甚至，我对她成名作《窗外》的读后感也只是学生不务正业老师为人不端。不知是不是读多了武侠小说让我的个性有一些率性豪爽嫉恶如仇，但我中考只考上了一所资质平平的高中应该跟这脱不了干系，毕竟我的一整本《射雕英雄传》都是在初三英语课上看完的。
初中毕业那年的暑假，有次跟同村的一个女孩聊起电视剧《红楼梦》，说到贾家四姐妹的名字时，她很随意地说了句：元迎探惜，就是原应叹息嘛。我立即对她肃然起敬。后来，在看到电视上晴雯撕扇子作千金一笑时，同学再次轻巧地点评了一句：晴为黛影，袭为钗副。虽然这只是红楼评价里的通识，但那时的我还是被惊到了，同九年，汝何秀啊，我于是痛下决心，咬着牙硬是把一本《红楼梦》看完了，虽然很辛苦，很多复杂的情感也并不能完全领会，但还是蛮有成就感的，毕竟也是啃过大部头的人了。
假期结束后，我跟着父亲去邻镇的高中报到。熊口高中是一所二类高中，环境一般，师资一般，学生素质更是良莠不齐，迟到早退打架旷课是常事，老师见怪不怪听之任之，整个学校处处都显示出一种末日将至的暴戾与颓废交织的气象。这一切一度让我苦闷不已。91年元月4日，同学告诉我一个不幸的消息，作家三毛在浴室用丝袜自缢身亡。这个特立独行在广袤沙漠里的风一样的女子的突然离世让我震惊和叹惋之余，也激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我从《撒哈拉的故事》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地看完了她76年至82年所有由皇冠出版社出版的作品。我是带着一种探究的心理，试图通过阅读她的作品来了解她的个性和她的生活。事实上，人有时候就是矛盾而分裂的，作品中对生活无限热爱的她还是从这个世界决绝离去。后面的《倾城》、《谈心》和《随想》我就兴趣不大了，说到底，我看书还是更看重情节的生动性，再智慧的心灵鸡汤我也会觉得有说教味而心生厌恶。彻底作别三毛是在看了她的《滚滚红尘》之后，我始终觉得不管她写这个剧本的初衷如何美好，我还是不能容忍把别人业已平复的伤痛撕开昭示天下，做人要厚道。据说听到三毛去世的消息，张爱玲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她怎么就死了呢?我喜欢张爱玲的决绝个性，甚至她的冷淡疏离我也觉得情有可原。
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参加工作二十多年来，我始终保持着每天读书的习惯。2020年4月23日是第25个世界读书日，当天晚上，我收听了六神磊磊聊读书秘笈的直播，题目是《离开网上喧嚣，找到读书乐趣》，讲了关于读书的四个方面内容：迂回，攻坚，静心，旁通，于我而言，感触最深的是旁通。小时候，我爸用毛笔字抄写了诗词贴在家里的墙壁上。有一天我问他：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朕是皇上的自称，这个作者为什么这么大胆？我爸说这首《送毛伯温》正是明朝嘉靖皇帝朱厚熜写的。我惊诧于皇上可以写出如此气势磅礴的诗句，所以对明史开始有了阅读的兴趣。名相张居正是江陵人，而朱厚熜的父亲兴献王封地是在钟祥，这让我觉得很亲切，读起来就更加认真投入。读明史，就会知道李成梁，就知道努尔哈赤跟他的渊源，就会知道袁崇焕，就知道跟他棋逢对手的皇太极，这么一气读下去，清史也就会了解一些，繁忙的工作之余读读历史，真的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儿。
很多时候，我说不出读书究竟带给我什么改变，我只希望在感受平凡的外部生活时，还可以穿过浩瀚文字找到让自己心灵可栖的星辰和大海。人们常用一屋两人三餐四季来形容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美好生活，于我而言，人生如寄，我只要有书房一间，闲暇几日，在一窗明月半床书中安享读书不觉得已春深的静谧时光，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本文系“悦读悦美·书香人生”征文大赛获奖作品】
作者简介：肖虹，文学爱好者，现就职于孝感市交通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