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游九宫山
早春的九宫山
风里分明藏了几把温柔小飞刀
无数花草树木开始回归妩媚
回归青翠
回归往年的尴尬
许多美好在这里相持不下
从山脚到山顶
始终有个声音在回荡
仿佛在问鼎春天
仿佛要替某个盖世英才
道尽一生的遗憾:
既生梅花,何生杜鹃
既生桃花,何生樱花
既生竹,何生松柏……

周家大屋
每一块青石板下
都藏着金戈铁马声
游客步子如果重一点
脚下生出的风
便能轻易将之带出
一群小燕子在屋前空地忽上忽下
忽左忽右
她们以草为琴,以树为琴,以电线为琴
在认真弹奏
栖居于此的燕子家族
个个都是精通音律的高手
小燕子如果弹错一个音符
房梁上假寐的燕妈妈
会在睁眼刹那,一把将春天推开

大崖头瀑布
水珠四处飞溅
溅到忙于迎客的松树
溅到即将开悟的竹子
溅到山下一头打座老黄牛的项背
直至溅出春天圆形的护栏
这巨大的地势落差
让我不能在短时间内适应
不能适应的
还有气候上的落差
理想与现实的落差
以及满山姹紫嫣红
绽放出的情绪上的落差

九宫山风电场
在巨人一样的风车面前
主峰铜鼓包附近
其他所有景色顿感自惭形秽
雾起时
它们是一群被神宠坏的孩子
调皮地把脖子以下埋进浓雾深处
将纤纤玉指举过头顶
跟生活捉迷藏
发电是主业
它们还利用业余时间做兼职
如遇游客不小心迷路
热心充当指南针
如遇白云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第一时间开启导航模式

无量寿禅寺
踏进寺门才发现
谁把世界调成了静音模式
在这里,如果想与一株竹交流
须清空杂念、谦卑为怀
想与一棵松进行深度勾兑
须挺直脊梁、目不斜视
想和一朵无名小花展开对话
须穿戴齐整、打扮得体
偌大一个寺院
只有济世的光在悄悄流淌
只有普度众生的风在默默奔走
只有心持感恩和慈悲的人
在无声朝拜

迎客松
为了等一个品性相投的人
它把自己当成筹码
押在九宫山一隅
在这里一站就是数百年
手臂伸进岁月深处
始终保持迎接的姿势
它用雨水洗净身上的污渍
用雪水冲刷心上的尘埃
确保每一次太阳升起
都有焚香沐浴过后的清爽
它在期盼中学会隐忍
在等待中学会遗忘
曾经的执念,被头顶的光点醒:
一切看似偶然的擦肩而过
皆是世间奇缘

云中湖
在这儿,想单独照张相都是奢望
走到哪儿都有云一路尾随
它们像同伴也像影子
你到树荫下它跟至树荫下
你到护栏边它跟至护栏边
你到湖对面它跟至对面
仿佛要一直走到水穷处
湖中央
一朵云屏住呼吸紧贴水面
这个关键时刻
游客不能咳嗽,不能大声喧哗
更不能往湖中扔石子
否则,害羞的云
会像点水的蜻蜓一样跑开

中港十八潭
十八口潭
是九宫山的十八只眼睛
它借助这些眼睛洞察一切
它用明月潭这只眼睛
看清世界真相
用贞节潭这只眼睛
看穿人心的背面
用相思潭这只眼睛
看透世间情事
……
九宫山因这些眼睛智慧横生
大多数时候看得又准又透彻
只看偏过一回
那一次,它过于掉以轻心
高估了人性

九宫山竹海
我们是一群没有见过世面
久困于红尘的蚂蚱
顾不上世俗的眼光
一头扎进这天然氧吧
每一抹青翠
都自九宫山血管流淌而出
裹挟着惊心动魄的美
揣着波澜不惊的泰然
“不管风吹浪打
胜似闲庭信步”
它们集体诵经的声音
抵得上成千上万个水龙头
能瞬间将天空冲洗得
只剩下蓝

别通山
以前,只知道“桂花”二字
可以用作花名和人名
来通山才知道
还可以用作地名
桂花的香气
贯穿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如一张享誉世界的名片
早已挣脱了季节约束
这名片,时而像个漂亮蝴蝶结
系在孝感至通山友谊之路上
时而像个美丽中国结
系在智慧通山人逐梦的路途

作者简介:汤秀英,笔名远星。中国作协会员。作品散见《北京文学》《四川文学》《星星》《草堂》《诗歌月刊》《诗选刊》《芳草》《特别关注》《人民日报》海外版等。著有诗集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