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残月如钩的夜,絮云似梦。那微弱的光,照不亮整片天空,却恰好照见人间的缺憾。就像老师当年对我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本就是生命的常态。”而我想,正因知道缺憾的存在,我们才更要向着圆满奔跑。
我的故乡红安,是一片被梦想浸润的土地。七十多年前,无数先辈从这里出发,用热血浇灌理想;七十年后,我带着同样的执着,走上了一条特殊的道路——去陪伴那些被命运折翼的天使。
二十岁那年的我,像一只迷途的雏鸟。世界太大,方向太多,我常在十字路口徘徊。有时为一片飘落的花瓣感伤,有时因一阵突如其来的风而慌乱。直到遇见我的恩师——那位如慈父般的长者,在某个同样月色朦胧的夜晚,轻轻为我推开了一扇窗。
“你知道吗?”他的声音温和如春水,“每个孩子都是上天撒向人间的种子,只是有些种子需要更多的阳光,更多的耐心。而我们,就是守护这些种子的人。”
那一刻,我听见心底花开的声音。
那年的秋天,一场夜雨洗净了整座城市。我提着简单的行囊,离开家乡,踏进安陆特殊教育学校的门槛。青砖灰瓦的教学楼里,有一群特别的孩子——他们有的听不见声音,有的说不出话,有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他们的眼睛,却像夜空里的星,虽然遥远,却闪着倔强的光。
第一堂课,我紧张得手心出汗。一个小女孩轻轻走过来,用她不太灵活的手指,为我擦去额角的汗珠。那一刻,所有的忐忑都化作了坚定——这就是我要守护的美好。
二十多年了,八千多个日夜。粉笔灰悄悄染白了我的鬓角,厚厚的眼镜遮住了曾经明亮的双眼。可我从未后悔。
记得教听障孩子发音,我们要对着镜子一遍遍地练习口型,有时候一个简单的“妈妈”,要练上几个月。当那声含糊却真挚的呼唤终于从他们口中发出时,孩子的眼泪,母亲的眼泪,我的眼泪,汇成了最美的海洋。
还有那个自闭症的小画家明明,他从不与人交流,却能用画笔描绘出最绚烂的世界。我陪他画了三年,终于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他第一次主动拉起我的手,在他的画上签下我们的名字。
为了这些孩子,我不断学习最新的特教知识,研究最适合他们的教学方法。夜深人静时,我还在灯下准备第二天的教具;周末假日,我奔波在争取社会援助的路上。有人说我太辛苦,可他们不知道——当你看到失明的孩子能用指尖阅读盲文,当你听到失语的孩子终于喊出“老师”,那种喜悦,足以照亮所有的疲惫。
今年春天,我带着毕业班的学生们去植物园。暮色四合,霓虹初上,圆月如玉盘高悬。孩子们在花丛中追逐嬉戏,他们的笑声像清晨的鸟鸣一样纯净。杜鹃开得正艳,蒲公英的种子随风飘向远方。我看着他们,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迷茫的自己。
原来,生命最美的模样,不是完美无缺,而是在残缺中依然奋力绽放。
就像那轮明月,从残缺走向圆满,需要二十九天的等待。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成为那束光,照亮他们前行的路,陪伴他们从残缺走向完整,从怯懦走向勇敢。
夜风轻拂,月光如水。我知道,明天的教室里,还有新的梦想等待被唤醒。而我,愿永远做那个点灯的人,在特殊教育的园地里,让每一朵特别的花,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春天。
皓月当空,清辉万里。愿每个孩子都能被这世界温柔相待,愿每份努力都能让生命无憾无缺。
在这条用爱铺就的路上,我将继续——
逐光而行,向月而歌。
作者简介:李梦霞,现就职于安陆市特殊教育学校。业余时间喜欢与文字为伴,作品常见于各类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