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飞：永远的夏日
发布者：pxqs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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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1-12-18
永远的夏日
李月飞（安陆）
病房里很安静，儿孙们都到医院对面的美食城吃早餐去了，刚才的热闹也被一并带走了。林语菡半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思绪却像窗外的阳光，在心房间尽情的灿烂…… 五十年前的那个夏日，也是这个时间点，林语菡也是像现在这个样子，半躺在街道卫生院一楼的病床上。床边围着五六个背书包的同班女生，叽叽喳喳地像一群欢乐的麻雀，探病的同时，顺便为病中的林语菡庆祝生日。 许个心愿吧！分吃蛋糕前，有人提议。 于是，刚满十八岁的小寿星双掌合十，双眼紧闭，在女生们的嘻笑声里默默许了个愿。 语菡，许的什么愿呀？说来听听。 这怎么能说呢，她说出来就不灵验，不如咱们猜猜看，一定是她想早点回学校吧。 得了吧，这也算心愿？我看语菡准是希望考个好大学。 我怎么觉得语菡是想早点儿有一个心上人呢，哈哈！ 才不是呢！林语菡在哄笑声里忙不迭地否认。 脸都红了，敢说不是？嘻嘻！ 其实，林语菡许的心愿还真让那个同学给说中了。 哎呀，你们快看，那个乡下男孩子过来了！突然，有个女生一声惊呼。 乡下男孩大约十八九岁的年龄，是对面烧饼铺大胡子叔的侄儿，也不知道哪一天进城的，天天在铺子里帮忙烤烧饼。男孩面容清秀，身材挺拔，淡淡的微笑，腼腆的眼神，可惜穿着一件很土气的粗布棉褂。学校旁边也有烧饼铺的，味道更好更便利，女生们却愿意多走一站的路程到大胡子叔这里买，只为多看一眼英俊的乡下男孩，然后一路评头论足： 好像《孔雀公主》里的那个王子啊！ 我看更像《保密局的枪声》里的刘啸尘，长得可真叫刮气！唉，只可惜是个乡……乡下人。 可惜？不是乡下人又怎样？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啦，哈哈！ 你才看上人家呢，讨厌。 就这样，女生们一路戏谑着走进校园。 林语菡第一次和乡下男孩说话，是一个雨后的黄昏。那天因为打扫教室，林语菡迟了半小时才放学。走到学校东面的那段长坡前，一个熟悉的身影踩着三轮车从身后超过自己，是烧饼铺那个乡下男孩！他拖着满满的一车面粉，挺拔的身躯弯成了一张弓，随着双脚蹬车的节奏左摇右晃。蹬到半坡，车停了，男孩下车来推。雨后的路面很湿滑，推了几步车子就不动了，然后，开始向坡后滑下来。男孩一捏车刹，停了，再推，车却僵在原地纹丝不动，像头犟牛。男孩气喘吁吁，额角的汗珠雨点一样涔涔地滚落下来。 车子终于动了，男孩一口气推上了陡坡，回头一瞧，林语菡背着书包站在车后面，荷叶边白衬衣被泥水溅得斑斑点点的，汗珠在白皙的脸颊上画出一道道水线。 男孩感激地笑了笑，连说谢谢。林语菡也笑了笑，然后一低头，红着脸跑开了…… 乡下男孩提着一包烧饼进了医院的楼梯，也许是送给某位医生的午餐。快到上课时间了，同学们说说笑笑地上学去了，林语菡一个人半躺在病床上发呆。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又来了一个探病的？林语菡说了声请进。门开了，居然是乡下男孩！还提着一个网丝袋，用报纸裹着，很沉很满，看不见里面装的是什么。 望着林语菡诧异的眼神，男孩很紧张，腼腆地笑了笑，结结巴巴地说：我叫孟寒笳，上次幸亏你帮忙。我……几天没见你来买烧饼……听她们……才知道你病了，这是从藕塘里摘来的莲蓬，一点心意请……请你收下…… 几个月后，高考揭榜，林语菡没考上大学，进了妈妈工作的纺织厂做女工。每天上下班，林语菡都要从大胡子叔烧饼铺门前经过，与孟寒笳渐渐熟识起来。 两年后的一个夏夜，林语菡和孟寒笳手拉着手刚从电影院出来，被妈妈堵在了大街上。 宝贝女儿竟然跟一个烤烧饼的乡下小子谈恋爱？林妈妈的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蹦出来，一把扯了林语菡的胳膊将她押解回家。林妈妈责骂、乞求、哭闹、盯梢……各种办法用尽了，根本不管用！林语菡仍千方百计地跟乡下小子约会。林妈妈气昏了，干脆把女儿反锁在家里。最后，林语菡居然偷出户口薄，翻窗逃出家里找到孟寒笳去乡下领了结婚证。 嫁给一个没户口的乡巴佬？她真是疯了！得知这个消息后，所有的同学、朋友异口同声地给林语菡下了这么个结论。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大家谈起林语菡来，除了摇头，还是摇头。林妈妈气得住了医院，眼见木已成舟，对回来探望的女儿说了句：生不问病，死不吊丧！从此，全家和林语菡断绝了一切往来。 此后的四十年，对于他们来说每一天都是美好的。一年前，这种美好，随着孟寒笳的去世，戛然而止了…… 想到这里，林语菡感到眼窝一热。她抬起手擦了擦，再抬头时，吃惊的睁大眼睛——她看到孟寒笳站在窗口外，如同四十年前的夏日，那个翩翩美少年微笑着伸出手，说：语菡，跟我走吧……已经卧床一个月的林语菡，突然坐起来，赤着脚奔向窗口，并大声的说：寒笳，我来啦，我来啦…… 哦，永远的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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