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把汉江采风行程像纸一样对折,中线刚好落在我深夜返归的汉中。
这道折痕,将寻根之旅一分为二。前面的路,雾气弥漫,一片空白。后方的路,清晰如洗,充盈饱满。汉中,注定会成为我生命中一个悲欣交集的地理坐标。汉中,注定会成为我记忆中一个刻骨铭心的存在。
深秋十月,银杏黄枫叶红,天空飘着一缕缕纤薄的云。我们一行十余人沿着汉江,自东向西,溯源而上。从武汉到襄阳,从襄阳到丹江口,从丹江口到荆紫关,从荆紫关到蜀河古镇,从蜀河古镇到旬阳市,从旬阳市到汉中。尽管马不停蹄、星夜兼程,可步履始终轻盈,兴致持续高昂。每日里,如同一块晒干至焦的海绵,饥渴地吮吸着汉江释放的清甜汁液。
在丹江口南水北调渠首,趴在大坝护栏边的我,目睹了浩大水源的存在。无穷无尽的水积聚在这里,释放出全部的激情和力气,在眼前不住地欢腾奔涌。俯首细望,它们是那么清澈、纯净,那么富有活力和生命力。每一滴水,都背负着重任和使命,这是送往千里之外首都北京的水,是远水解了近渴的水。
举世瞩目的南水北调工程,改变了水的资源布局,解决了北方用水难问题。
然而,人类并非江河湖泊的主宰者,只是它们的守护者和维护者。水是人类文明的一面镜子,可直接、清晰地映照出人类是否善待于它。当我看见清澈的江面在阳光下泛起粼波,并获悉南水北调大坝一期和中线工程移民人数达46.9万时,我深知,这每一滴清水的背后,必定藏着一滴泪、一滴血,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
此时,恕我无法从浩如烟海的故事中列举其中之一。不舍昼夜、奔流不息的汉江水,以及维护水资源和生态环境付出毕生心血甚至生命的幕后英雄,形成合力之势,不断撞击着我的心壁,绽放出一个个凹痕,里面装满了惊叹号,我不知该如何去描述内心的潮汐,只能在凝视和叹服中去完成属于自己的表达。
又一个清晨来临,我们沐浴着朝阳,聆听着鸟鸣,沿着汉江继续前行。
在陕西省旬阳市汉江航运博物馆,见信号灯、靠把球、纤担、旧船票等共处一室,集体亮相,倍感熟悉和亲切,诚如他乡遇故知。住在汉江边,喝着汉江水长大的我,对这些自然不会陌生。当欣喜尚未散尽,墙上挂着的“纤夫石”又吸住视线,它实在太醒目了,那山脊上坚硬的巨石,就像被一柄利斧狠狠砍过,一道又一道切痕如石阶向上延展,令人触目惊心。
见我在此驻足,良久未移半步,刘贵棠馆长便走了过来,操着一口陕西味儿普通话说,汉江上游部分航段啊,处于宽窄不一的峡谷中,发洪水时啊,惊涛骇浪。枯水时啊,滩礁密布,两岸又是绝壁峙立。船舶每逢逆水而上,就需要十几名或数十名船夫拽着纤绳,四肢着地,艰难地前行。纤绳压筋勒骨,年深日久,汉江两侧坚硬的岩石上便磨出一条条沟槽,这就是只能在最险处才能找到的“纤夫石”。
纤夫石,是船工超负荷营力施于岩石的痕迹,它见证并承载着纤夫们为了生计而打拼的痕迹。
旧时,船工是汉江上最活跃也最艰苦的人。船工们最乐于走下水,常停泊码头“打神福”(聚餐)。因走上水太过辛苦,肩负纤绳攀岩而行,脚登石头手抓藤,走一步哼一声,寒冬里往往手足开裂,盛夏则脱皮数层。船工们一年四季大多数时间都在船上度过,但他们的日常生活和精神生活并不枯燥,而是洋溢着一种苦难中的乐观。
如今,沿江两岸的航运码头仍在,却早已不复昔日的辉煌与繁忙,高铁、飞机和汽车等现代交通工具取代了船只,历史终究会用一些新的东西将另一些古老事物取代,这是社会发展必然的进步。
旬阳的朋友说,刘贵棠就曾是老汉江跑船人,出于对汉江的热爱和对航运文化的痴迷,他历时三十年时间,自费收集跟航运有关的老照片、文献、船票、航运老物件等藏品两千余件,于2015年建成这家博物馆,又在去年将此博物馆无偿捐赠给旬阳市政府。
这种执着精神、航运情怀,以及大气之举令人动容,这是对没落的航运最深情的告白,更是汉江航运之幸。这些老物件就像失散在各地的孩子,被刘馆长费尽周折一一找回,为它们新建了一个家。这个家,让无数对汉江航运有着特殊记忆和情感的人们,多了一个追忆和怀念之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通向往昔岁月的入口。
“汉江凝聚了世世代代人的记忆,如果我们不去收集这些东西,把它们留下来,这些东西就永远丧失、葬送了。”在与我们交流的过程中,刘馆长动情地说道。
我们一边交谈,一边移步向前,几首源于汉江的古诗赫然闯入视线。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这首《渡汉江》,是公元706年(神龙二年),唐代诗人宋之问从贬所泷州逃归洛阳,途经汉江时所作。单此一个“怯”字,便写尽了诗人复杂矛盾的心理状态,以及人在命运控制下的无奈与无力。
而同样身处唐代的诗人杜牧,在公元839年(唐文宗开成四年),赴京任左补阙,从宣州出发,到浔阳乘船溯长江而上,入汉水,经南阳、武关、商州至长安。在经过汉水时,有感于江上春色,挥笔写下《汉江》诗一首:“溶溶漾漾白鸥飞,绿净春深好染衣。南去北来人自老,夕阳长送钓船归。”
抵达陕西汉中,是下午五点左右光景。一下车,就感觉空气里有种不同寻常的味道,内心深处即刻响起“叮”的一声。我以为自己可以波澜不惊,后来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这不是别处,这可是汉中啊!它是汉江从源头出发流经的重要城市,是中华聚宝盆是天府之国,是古代兵家必争之地,是“秦之咽喉”“蜀之门户”,是喜爱历史痴迷三国的父亲屡次念叨的地方。
今日之汉中,风轻云淡,殊不知早已记录几千年来历史中许多重大时刻和人物。
公元前206年,楚汉相争,刘邦固守汉中,以此为据点,还定三秦,出关争雄,最终建立大汉四百年基业。汉朝得名于汉中,而汉中又得名于汉江,汉江流域是汉高祖的始封之地和兴王之所,更是大汉王朝的发祥之地。
尽管汉江文化底蕴深厚,可童年时期的我,对流淌在故乡汉川的这条河流却知之甚少,不知道它与长江、淮河、黄河并称“江淮河汉”,也不知道它同时影响着长江和黄河水系,更不知道它是汉王朝的发祥地和中华文明的源头之一,甚至不知道它的名字叫汉江,只知道这条河曲里拐弯,大人们都亲切地称它为“襄河”,我还一度以为它是香甜可口的“香”。我还知道有个姑婆住在河对岸,那时的襄河还没有桥,每次被父亲拉着去姑婆家,都要在渡口等很久很久的船。好不容易船来了,又差点被挤进河里喂了鱼。最初,我们坐的是摇啊摇的小木船,后来才有了“嘟嘟嘟”的机动船。
记忆中有个春天,风儿将人的心都吹软了。我跟着年轻的父亲走在长长的河堤上,看见露水在草叶尖上晶莹闪亮,看见蒲公英举着小伞蹲在斜坡上,看见老黄牛在山坡上吃着嫩草,看见苍耳藏在灌木丛中露出一脸坏笑。我正欲摘下几粒偷偷粘到父亲头发上,他却突然转身扭头,指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对我说,诶,丫头,襄河还有个名字,你知道是什么吗?我一脸茫然,偷袭未成,哪有心情理会,再说也着实不知啊。
跟你说,你可要记住啊。襄河,也叫汉江。其实它有很多名字,流经沔县(现勉县)称沔水,东流至汉中始称汉水,自安康至丹江口段古称沧浪水,襄阳以下别名襄江、襄水、襄河。父亲见我未做回应,自顾说道,汉江是长江最大的一条支流,是从上游的陕西汉中流下来的,我们汉川在下游,流到汉口的龙王庙就汇入了长江。汉中是我们汉川的老大哥,等你以后长大了,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到汉中去走走看看,诸葛亮人生最后的八年就是在汉中度过的。
父亲见我由不屑而入迷,像是逮得良机,紧接着说,丫头,不要因为汉江离我们近就小看它,它可是我们中国最古老的大河啊。要论年龄,它比长江还要早七亿年呢。如果说黄河、长江是我们的母亲河,那汉江就是祖母河……
长在汉江边、喝着汉江水长大的我,突然就有了底气。从此以后,汉江在我的生命里开始蓬勃生长、无限扩张,终于长成一条无与伦比的大河,无论我身在何处,都会引以为豪;无论面对什么人,我都可以在心里理直气壮地说:“我是汉水的女儿。汉水选择了我,我选择了汉水,这是我们相互的宿命。”
也许是冥冥中有感应,当我趴在酒店18楼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清凌凌的汉江水时,我的心境突然有了明显的变化,开始频繁地想起远在故乡汉川的父亲,想起父亲的样子、走过的路和说过的话。
记忆中有个腊月,北风像刀子似的猛刮。为了增加家庭收入,为了让我们过年有肉吃、有新外套穿,天刚蒙蒙亮,父亲就踩着他的“二八”自行车出门了,他要在风中的汉江边骑行数小时去亲戚家取一捆秋衣,然后再将这捆秋衣一件件卖掉,这样我们全家就可以过一个“体面年”。可是,就在父亲拿到货准备下堤过河时,发现河边有位老人不慎失足落水,他赶紧支起自行车跑向河边。可是,当父亲救下老人再去推自行车时,发现后架上绑好的秋衣已所剩无几。
那天,父亲很晚才回家。那年除夕,我们像以前很多年那样,拥有了自己的新衣裳。若干年后,我已为人妻为人母,听母亲无意中说起,才知道真相:父亲为了不让我们失望,隐瞒了秋衣被偷的事实,连续跑了几家才借到买衣裳的钱。后来,为了早日还掉这笔债,他没日没夜地写对联,写得双手生了冻疮,流出脓血。而年幼的我,还总嫌这些对联占地方,弄得没有下脚地儿,严重影响玩耍时的心情,尤其是父亲还让我帮忙牵对联,心中的火气就更大了,直接就喊出了声:“就不能少写点啊!写这么多摆着好看啊?谁稀罕这字呀!”
父亲也不怒,歪头笑说:“少不得啊,丫头,一字值千金,这字抢手得很哩!”
还好我嘴里没含茶水,不然地下的对联可要遭殃了。
我不知道,父亲后来是怎么将这些对联卖掉的。我想,那长长的河堤、悠悠的汉江水肯定比我更清楚。
汉中,是诸葛亮数次北伐的后方基地。汉江,是父亲外出谋生的必经之处。我想,一生痴迷三国、视诸葛亮为偶像的父亲是乐意我如此并列言说的。
窗外,远处灰蓝色的天空裂开一道伤口,不知这算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天窗”,抑或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在此背景下,一团橘红趁势涌出,投影在平静如镜的江面。天汉大桥横跨广阔的江面,将江北江南紧密相连,桥上的车流宛若游龙。
夕阳退去,暮色纷涌,桥上的灯光将河水映照得流光溢彩。我走上天汉大桥,默声对自己说:“今夜,我将枕着汉江入眠。”
可是,期待的事情并未发生。生活,猝不及防地给了我重重一击。
夜里十一点,趴在窗口俯瞰汉中夜景的我,顺手将刚才桥上所拍风景分享至家人群,并紧跟一句:“明早,去勉县。”
数秒后,回复出现,是姐姐发来的:“我在回汉川的路上,爸爸好像情况不对劲,我以为你睡着了,准备明早再跟你说。”
就像从云端猛地坠入深渊,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我压住慌,忍住痛,赶紧给母亲打电话,母亲已然泣不成声:“你爸一天没吃什么东西,只喝了几口牛奶,今天上午吐了一次血,下午四点又吐了一次,盆子都快装满了,他这次可能挺不过去了,医生也没有办法,你爸拒绝再去医院,他不想……”
听到这里,我再也绷不住,深知母亲的未尽之言是什么,泪水“哗”地一下涌了出来,一边抽泣一边对母亲说:“妈,您不哭,我们都不哭,我现在就订票回家,让爸一定要等我回来。”
我不是一个唯心主义者,可是,在人迹寥寥的深夜,当我坐上从汉中开往故乡的列车,面对着始终与火车同行的一江汉水,我虔诚地闭上眼,双手合十,不住地祈祷:“火车,请你快点开,千万别晚点。爸,您一定要挺住,一定要等我回来,我要将一路所见所闻讲给您听,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您:对联上联和下联怎么区分?为什么喜欢写隶书呢?家里的《三国演义》是在哪儿买的?”
汉江慈悲,请助我得偿所愿吧。
汉中到汉川,相距八百多公里,十几个小时,我无法入眠,难以进食,一直以同样的姿势坐在窗边,流着泪望着江水,同时承受着来往旅客投来的诧异目光。这一路,是汉江默默地陪伴着我,它不言不语,持续地给我输送能量和希望,我相信在肉眼看不见的地质暗层,有一条根系将彼此连接。
每到一座城市,我就在群里发出定位。
我到了安康。我到了旬阳。我到了蜀河。我到了白河。我到了襄阳。
近了,越来越近了。
远在异地他乡的我,其实什么也做不了。整个人、整颗心,被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所吞噬。我只能以这种方式挽留父亲,让父亲的期盼有一个具体可感的落脚点。就像小时候过年走亲戚,累得实在走不动了,父亲就会指着前方的大树说,先走到那里,到了那里路就不远了。后来发现这个方法果然有效。所以,我想告诉父亲:女儿很快就到家了,您不可以去见地下的爷爷奶奶,爷爷奶奶没有向您发出召唤。
翌日下午,当我带着满身的尘埃赶回家,看见父亲坐在椅子上,而不是躺在床上,我所有的担心瞬间松散开来,但很快又朝中心聚拢。我的脑海里现出一盆鲜红的血。
是不是发生奇迹了?我顿时有些恍惚,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父亲反倒先安慰起我来:“你不要担心,医生说我吐的是废血,吐出来病就会好的……”
我先是一喜,后又转化成悲,旋即侧过脸,不让父亲看见我眼中的泪。我知道,这是医生为宽解父亲而编织的善意谎言。
那天晚上,父亲跟我说了很多话,一直说个不停,很多话都是以前说过的。
那些有恩于他的人,难以忘怀的事,珠算和书法方圆百里无对手、年轻时带队到陕西参加三线建设,二十几岁时在汉江游了个来回……
看见父亲消瘦的脸、浮肿的眼和苍白的手,我的心越来越紧。为了逗父亲一笑,我收拾好情绪,像以前那样打趣道:“地球人都知道,汉江汉川段,是汉江中下游最窄的一段,连对岸的人打个呵欠都能看见。不过,就算最窄,整个汉川也没多少人可以游过去,更别说游个来回。这么说,咱爸年轻时也曾辉煌过,这可是妥妥的高光时刻啊。”
父亲果然笑了,笑得一如生病前。
趁父亲精神还好,我接着又说:“这次汉江采风,有天晚上我们住杏花村,杏花村在山上,山上有很多小木屋,我们在山顶看见了满天繁星,还看见被棉花团团围住的白月亮,有个儿童文学作家在小木屋给我们讲狼的故事……还有呢,在陕西,有人说在汉江流域看见了朱鹮,朱鹮是吉祥的象征,和大熊猫一样都是国宝,朱鹮对生态环境要求很高,朱鹮飞来说明咱们的汉江水质好,保护朱鹮就是保护水质,保护水质就保护了朱鹮……”
“爸,您累吗?要不要休息下?”我边问边观察着父亲。
“我还好,不累,你接着说啊。”父亲的声音有些虚弱,可脸上依然有笑意浮现。
接着,我又跟父亲说到襄阳护城河的宽、丹江口橘子的甜、荆紫关的趣、蜀河古镇的幽和旬阳太极城的奇。
就这样,我和父亲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时光仿佛在此驻足,屋子仿佛被什么屏蔽了,我听不见窗外的万物之声。此刻,只有父亲,只有我。
三天后,父亲在我们的陪伴下,吐完身体里最后一口血,带着无限的不舍,永远地闭上了双眼,永远地离开了哺育他的汉江,他曾游了个来回的汉江。我再也不能和父亲一起走在春日的河堤上,再也不能和父亲畅谈三国英雄人物。逢年过节,再也看不见那个盼我归来目送我离开的熟悉身影。
母亲说,那天夜里,你爸知道自己不行了,很想你回来,又不想破坏你的汉江行,他知道这是你喜欢的一次采风活动。听说你连夜从汉中往家赶,又担心你一个人深夜坐车不安全……天亮后,他一遍遍地问,女儿回了吗?她到了哪里?快到家了吧?为了和你见最后一面,他逼自己吃东西,其实已经吞不下去了。后来还让人喊医生来家里输液,可药水也流不进去了,他的肝脏和全身多个器官已经衰竭……
泪水再一次将我淹没。父亲为了与我做最后的告别,调动身体全部的力量,与死神做最后的搏斗和挣扎。
2023年深秋,我失去了父亲。父亲的离世,让我重新思考活着的意义,思考人与万物、人与自然、人与一条河流之间的关系。从此以后,每当我想到汉江,就会想到父亲。每当我想到父亲,汉江就会奔涌而来。汉江与父亲已然融为一体,成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牢牢地占据心之一隅。
料理完父亲的后事,当我开车经过深秋的河堤,经过小时候父亲带我走过多次的河堤,我遽然意识到,是父亲培养了我对汉江的爱。我会带着这份爱,坚强地去面对即将到来的肃杀寒冬。
人的生命有限,而河流无限。
三千里泱泱汉江,从七亿年前走来,它古老又年轻,清澈而醇厚,它包容一切,见证一切,它承载着人类的悲欢离合,携带着汉江流域不断发生的烟火故事,跨越重山,一路奔赴更远的远方。
【此文原载《延河》2024年第3期、《长江日报》2024年12月5日】
作者简介:万雁,中国作协会员,湖北省作协签约作家,孝感市作协副主席。作品见于《长江文艺》《芳草》《解放军文艺》《飞天》《延河》《滇池》《朔方》《散文选刊》《中国校园文学》等刊。中短篇小说集《两地分居》获湖北省第十届屈原文艺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