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
曾晓吾
地震发生的时候，我和代希正在聊天。我在跟她讲发生在我家的那些破事。我并不是一个喜欢随便诉苦的人。对代希说这些，是因为她和我同病相怜。我和她租住在同一个公寓。她刚和男友分手了。他们分分合合可能已经习惯了，但她说这次是真的。不管真的假的，总归还是与我不同。
我和老公分居的原因，是因为我弟弟。更确切地说，是因为他借给我弟弟的那笔钱收不回来了。数额不小，是我们夫妻俩全部的家当。说是借，其实是投资。他将这笔钱投入了我弟弟的加工厂，本以为能比银行赚得多，哪知道弟弟为了赚快钱，居然去做钱生钱的生意，结果连本金都收不回来了，拆东墙补西墙，最终弄得一屁股债无法偿还。他要跟着别人一起到法院去告弟弟。我当然不同意。我就只这么一个亲弟弟，撕破脸皮，我还怎么回娘家面对他们？没想到他居然瞒着我去起诉。最终，弟弟家的房子被查封拍卖，弟媳也跟他离了婚，我打弟弟几次电话他都不接。这事也成为我和老公之间的一个导火索，一点就燃。
代希跟男朋友这次是为了什么分手，她还没来得及说，地震就发生了。我们从公寓里仓皇逃出来。大街上到处都是人，比过年都热闹。一些人在接打电话。问平安的，报平安的，此起彼伏。代希拿着手机看看，对我说，要不我们互换着打个电话吧。我问怎么打。代希说，用你的手机帮我打，听到对方说话，你就说打错了。说着她报出一顺数字。我拨过去，并按下了扩音键。电话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喂，哪位？代希微笑着做了个OK的手势。我连忙说对不起，打错了。挂了电话，代希说，你家那位号码多少，我来帮你打。我说算了吧，不打，管他怎样呢。
正说着，没想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我随手划开接听键，喂，你好，请问哪位？那边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对不起，打错了。代希听了哈哈大笑，说不定就是你那位呢，男人居然也玩这种小把戏。我不信。切，他哪里会有这种细心思？要是他会如此关心我，事情也不会闹到这一步。
正说着，电话又响了。这次是弟弟打来的。弟弟很急切地问，姐你没事吧？听说你那边地震了要紧吗？我的眼睛一热，心里涌上一股温暖，连忙对他说，我没事儿，有惊无险，一切正常。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以前一样，好像那些破事从来没发生过。我想问问他好不好，现在怎么在过，可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弟弟叮嘱说，说不定还有余震，你要当心点啊。我说没事，我知道的，放心哈。
看我挂了电话，代希说，我在网上查了一下，4.9级，属于破坏性地震，刚才消防车、救护车一路飞过呢，要不你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吧。
我脱口报出了11个数字。代希拨打了两遍，都没人接听。我的心开始七上八下，像是飘在了半空中。我用自己的手机打过去，还是没人接听。低头刷手机，查看地震方面的最新消息，也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代希安慰我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说我才不担心，可身体却不住发抖。
隔几分钟我就拨打一次电话，那边始终没人接听。寒气越来越重，感觉后背都被寒冷浸透了。我们静静地待在马路边，不知该怎么办。身边的人们还在热烈交谈，说着地震发生时的感受，相互打趣，说些俏皮话，孩子们在人群中跑来跑去，从来没有这么兴奋。终于网上出消息了，说是余震已经过去，可以安心回家睡觉了。人们开始陆续离开，还有些人谈兴不减，没有回家的意思，不知是对余震还心存疑虑，还是对这样的热闹依依不舍。
代希拉着我回去。天太冷了，感觉自己上楼时的脚步都是僵硬的，提不起来。手机忽然响起来，在狭窄的楼道里，响得惊心。是他打来的！我忽然松了劲，几乎想在楼梯上坐下来。划开那个绿色按钮，还没等我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就冲出来，你没事吧？我出门时手机忘家里了，看到你打了这么多电话，担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