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孝感作家网[官网]!

刘仁杰:吃苕粑

发布者:pxqsb 点击次数:550 发布日期:2023-03-29

  


  在外打工的堂弟回来了,叔叔的脸褶子里溢满了笑容,婶娘在厨房里总在张罗做吃的。平常少见叔叔婶婶这么清闲,每次看到他们都是脚不停手不空,不是在山上、就是在地里头忙活,只有这种时候,才在家里如同过年——坐得下来。我父亲早年间也说过一句话:伢回了,家里就过年!想必,这就是老家里他们那一代人所谓的天伦之乐。

  人间至美烟火香。厨房里上餐炒了豆丝,下餐炕了糍粑,餐餐少不了锅巴粥。灶膛里有煨红薯,饭锅里有蒸玉米;炖了猪肉炖羊肉,炖了羊肉炖鸡肉……一天三餐都有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坛坛罐罐存了大半年的老菜也见天往桌子上端。

  见我来了,婶娘在厨房里叫着我的乳名,让我留下来一起吃。家里在改建老宅,父母亲去世后,宅子空置了几年,家务用具缺损得厉害,修房师傅用工具往往要得急,我只好临时向邻居家借。叔叔住在我家隔壁,我自然来借得多。但我谢绝了婶娘的好意。

  一次,婶娘从厨房里拿出一块苕粑要我品尝,婶娘说:“中午叫你吃,你忙,走了,我专门给你留了一个,一直放在灶膛里温到现在。”叔叔婶婶年岁大了,前些天还病过一回,我真不忍心太过打扰他们。“吃点,伢!回来改房子,父母亲又不在,这些天忙进忙出,辛苦了!”见我有些迟疑,叔叔也开始劝我。

  叔叔说着话,看我身上穿着的薄毛衫,随手添了一根干劈柴到火炉里,想把屋子烧得更暖和一些。

  冬天干活发热,坐下来冷得快。接过婶娘手中的苕粑,我吃了一口,又吃了一口,顿时,一股熟悉的母亲的味道向我全身袭来。顾不上客气,我大口大口叽嚼起来。

  我住在城里,其实想吃苕粑并不难。城里早点摊卖的苕粑,是将红薯切丁,裹面糊,装进铁勺,下到油锅里炸,一眼能看到里面的苕。

  我怕吃苕,因为小时候吃过一段“吃苕拈白薯”的日子:单一蒸苕当粮食吃、苕切丝儿青炒当菜拈,饭也是苕、菜也是苕。当时,人们自嘲才说出了“吃苕拈白薯”。后来,乡亲们种苕,基本用来喂猪,很少有人吃它了。

  记忆是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即使墨迹不褪,纸张也会慢慢变黄。后来据说吃苕有软化人体血管,促进胃肠消化的益处,城里人称它粗粮,乡亲们也用它来打牙祭。有一次我回老家,母亲说要做一样新鲜东西给我吃,做的时候神神秘秘的。等做熟了,才吃了一口,我就吃出了——是苕。母亲并不失望,鼓励我再吃一口。我又吃了一口,嗯,咋又不像是苕?味道很特别,口感还不错。见我不排斥,母亲笑了,告诉我,这是苕粑,是用熟苕和细米粉烙出来的。

  我们这里的苕粑是先把红薯蒸熟,捏烂,再和面粉或米粉一起做成饼,然后在锅里蒸,或者在锅里煎至半熟,再放进柴禾灶里炕。苕粑里根本看不出有苕,吃进嘴里有苕和粉面混合的香味,比粉面甜,比苕有筋道。慢慢的,也许是时间变了,也许是我长大了,初懂了什么叫妈妈的味道。也许是世界变大了,我也有了乡愁,再吃母亲做的苕粑,离家越久,味道越香浓,我也吃得越香,一旁看着的父亲笑得越甜。原来,一个人几十年的好恶,也不是不可以改变的,也许只缺一个时间和机会。

  婶娘这次给我吃的苕粑是完全蒸熟的,搁在柴禾灶里经过了长时间的保温,外酥内软,甜味隽永,分外有一股浓郁的烟火清香。

  见我吃得津津有味,叔叔在一旁,就像父亲当年看着我的情景。叔叔问我一句,又问堂弟一句,和我们聊家常,仿佛我们小时候,他端一碗吃的喂我们,你一口,我一口。

  孩子们长大了,老人不可能再抱在怀里、扛在肩上亲热,常常东一句西一句,总希望能多了解点孩子在外的状况。

  人真是奇怪,岁月无形,却老爱把它裁剪成有形的样子,然后藏起一段两段来,结果……如同有时母亲收藏吃的东西给儿子一样,等想起来要拿给儿子吃时,她自己也找不见了,除非有一个特别的机缘,才有可能又找得出来。

  叔叔婶娘依旧在关心我这些天来的生活,我一边吃苕粑,一边应答老人的话语……岁月如溪,思绪如流,我仿佛正在拾捡一段几近失落的光阴,我的心头忽然潮起了一丝淡淡的涩,视线也情不自禁变得一片模糊。


  作者简介:刘仁杰,孝感市作家协会会员。有散文、诗歌、小小说等作品见诸报刊。





地址:湖北省孝感市委老大院办公5栋4楼   432000
鄂ICP备2024079878号-1   鄂公网安备000000000
楚风网,孝感市作家协会
孝感作协公众号
楚风网,孝感市作家协会
方一文化公众号
楚风网,孝感市作家协会
总编微信
Copyright © 2021-2030   孝感市作家协会  版权所有   楚风网   All Rights Reserved     技术支持:孝感网站建设▪创晟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