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想把日子过成诗，
可我不能，
因为我面临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我真想把日子描成画，
可我不能，
因为我是战士，我是医生……
这是黑龙江省省医院呼吸科专家张敏在汉川战疫时写的诗句。在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后，她被省医院任命为第三批援鄂医疗队队长，同时又被任命为孝感市专家组组长，全面负责汉川市新冠肺炎重症和危重症的诊疗指导以及安陆、应城危重症患者的会诊。 她在孝感夜以继日奋战了34天，为孝感抗击疫情做出了卓越贡献。因此，她被授予孝感市荣誉市民的称号。入选“了不起的她——致敬巾帼英雄先锋”名单。 三月中旬，被一场新冠肺炎笼罩的汉川，终于迎来了春光明媚，疫散云开的晴空。那天，我见到了传说中的战疫铁娘子张敏。当我第一眼看见她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原以为她只有四十岁左右，长得高大、健壮，没想到她不仅已经年过半百，而且是一副标准的南方女子的模样。 “我不能当逃兵” 等啊！等！盼啊！盼！从春天等到冬天，终于申请到了半个月的假期，可以和丈夫一起去加拿大看儿子了，腊月二十六，她坐在沙发上，笑容满面地憧憬着一家三口团聚的画面。 突然，电视里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她的恩师钟南山面色凝重地说：“新冠状肺炎，会人传人！没有特殊情况不要去武汉。”她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作为一名呼吸科专家，她一直密切关注着最近发生的新冠状病毒，她隐隐担忧的事情还是被老师证实了。 十多年前，钟老师的话如在耳畔：”遇到呼吸疾病，呼吸科专家必须走在最前面。” 凭着从医多年以及抗击非典的经验，她意识到这场风暴来势汹汹，她明白这将是一场激战。考虑片刻后，她拨通了丈夫的手机。 远在南京的丈夫听她说要取消大年初四的出国行程，一下子就急了。 “都一年没和咱们儿子见面了，你就不想儿子？” “当然想，可这个时候，我不能走！我必须留下来！” “全国那么多医生，难道就缺你一个？” “我是呼吸科专家，新冠是呼吸疾病，这个时候就该我去！我去能救治更多的人！” “都这么大岁数了，你怎么总是喜欢往前冲啊？” “不是喜欢往前冲，是必须冲！勇敢的前提是科学。我不是去做无畏的牺牲，而是用我的专业知识去救更多的人。当了一辈子呼吸科医生，这个时候，我不能当逃兵！” “你就没想过，如果万一你被感染了，怎么办？” “想过，可是，如果我们当医生的也怕死，那最后咱们都得死！所以，我得首当其冲！” 几番“唇枪舌剑”之后，丈夫被说服了，主动取消了预订的机票。 2月5日，医院领导考虑了她年纪比较大，打来电话征询她的意见，她坚定地说：“我是呼吸科专家！我必须去！我去最安全！” 她的公公几十年一直和他们生活在一起。90多岁的公公身体不太好，一直由她照顾。当老人得知她要来湖北时，拉着她的手说：“孩子，你只管放心去吧！不用担心我！”看着老人不舍的神情，她心里酸酸的。 ”我一定要进病房” 2月15日下午，坐在前往孝感的客车上，看到窗外寒风呼啸，地上白雪覆盖，街上冷冷清清，她的心情格外沉重。2月16日，当她和省医院的同事们冒着严寒来到汉川市人民医院时，黑龙江省援鄂医疗队队长杜继伟像见到救星一样说：“张老师，您可来了！您一来，我这心里踏实多了！” 听了杜队长的话，作为黑龙江省前期来孝感的唯一的专家，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已过了知命之年的她全然不顾寒风凛冽，旅途劳顿，一下车就要求进病房，杜队长考虑到她年龄大，刚刚到，一直劝说她不用亲自去病房，看病人资料就可以。可她拿出了东北女子的泼辣劲，坚决要进病房。 她说：“我一定要进病房！我是个医生，不看病人，我怎么知道怎样去救治呢？” 看完了三个病区的病人后，她又坚持要去下面乡镇医院查看病情，考虑到下面医院防护条件差，路途远，天气又冷，汉川防控指挥部领导坚决反对，但最后还是拗不过她。在比寒冬腊月还要冷酷的二月，几位陪同她的年轻人都有些吃不消。可她却无所畏惧，披着风雪行走在汉川大地上。 几天的时间，她走遍了汉川人民医院新院区、老院区、中医院、皮草城等隔离点；走遍了汉川二十多个乡镇所有医院，查看了所有危重症、重症、疑似病例几百人。每次进病房，因为穿着防护服，在病房时大汗淋漓，出来后又是凉风飕飕，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年轻的队友心疼她，劝说道：“张主任，您能不能歇两天啊？天天这样跑身体会吃不消的！” 她说：“我也想休息，可是不能啊！那么多人等着我们救，我只有用加速度奔跑才能救治更多患者，减少死亡！” 真是“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她所看到的、感受到的远比预想的要严重得多、复杂得多。 是夜，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怎么办？以前在家遇到疑难杂症，可以会诊，可以找领导商量，可是现在，我所面对的疾病前所未遇，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大家都在等着我的意见，我不能有半点马虎。我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病人，而是一批人，我要解决的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系列问题。”她苦苦思索如何最短期、最有效、最科学地救治患者。 当东方发白时，冥思苦想了整整一夜的她心里有了初步方案。针对新冠感染者初期症状轻，不明显，然后是断崖式地转变、加重的特点，她提出了三大措施：为患者制定血常规等量化指标，抓住每个指标、细节进行控制，一旦有变化，采取立即转院、升级救治等措施；坚决阻止轻症转化为重症，重症转化为危重症；看住轻症、重点救治重症、力争抢救危重症，减少死亡。她的意见对汉川新冠患者的救治起了很大的作用。 由于太专注、太投入，那夜，她忘了给丈夫报平安。等到次日天明，她才发现丈夫发的语音留言：“昨夜，我和父亲等到午夜也没有见到你报平安，老人家一夜未睡，以后无论多忙也要报平安哈！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收到后一定要回复！” 听完语音后，晶莹的泪花在她眼眶里打转转。她觉得特别对不起90多岁的公公，自从她来了湖北，公公一直关注着湖北疫情。多年来，公公已经习惯了她的照顾，可现在，她不但不能为公公端茶递水，反而让他日夜为她担心。 “我不能停下来” 她的主战场在汉川，隔山差五就要到汉川每个病院、隔离点巡查一次。同时，她还经常去应城、安陆两地查看新冠患者的病情。她每天白天奔走在汉川、安陆、应城三地之间，当她冒着风霜雨雪奔走在高速公路上，看着车辆稀少的公路、冷清寂寥的城市，她的心情更加急切，她暗下决心：“为了城市早日恢复繁荣，我必须加快速度奔跑。” 她像陀螺一样一刻也不停地在路上奔跑，她那双小小的脚印踏遍了三个市所有收治患者的医院和隔离点。为了准确摸清各个患者的情况，为了随时掌握患者的病情变化，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每个地方跑了几次，有的地方多达五次。她随身携带一个小本子，记录下她查看的每一个患者的情况。除此之外，有时候还要去武汉、孝感和其他专家一起会诊，商讨救治方案。 当她第一次去孝感会诊时，孝感市防控指挥部领导们考虑到她年纪大，也劝说她别进病房，建议通过远程视频进行会诊。 她还是那句话：“一个医生，不进病房怎么能看好病啊！你们放心，我是专家，我知道怎样保护自己。” 白天奔波一天之后，到了晚上，她还要在微信群查看患者的病情变化，在凌晨两点，她要看交接班医生在微信群对患者情况的交流。忙完这些，打个盹后，天一亮，她又像打了鸡血一样，踏上了出发的征途。每次外出巡查完了回到汉川，司机小王总是问：张主任，您是回宾馆，还是去病房？ 她总是毫不犹豫地说：“去病房。” 小王说：您还是先回宾馆歇会吧？ 而她总是说：”我也累！可我不能停下来！” 她的眼里、心里装的全是患者，坐车、走路、吃饭、睡觉，每天二十几个小时想的全部是患者。 她对同事说：“不知道咋的了？每天不吃饭不知道饿，吃了也好像没吃饱，也不知道吃的啥。” 她说得云淡风轻，同事听了却泪眼模糊。 这样的心理压力、奔跑速度和工作强度就算是年轻人也难以承受的。我无法想象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是怎样披星戴月与死神赛跑一个多月的。没有对人民生命安全的大担当，没有一个医者的慈悲大爱，恐怕三两天也难以坚持，何况一个多月？ 那天我问她，那段时间是不是感觉特别累，特别害怕？ 她淡淡一笑说：”每天只一心想着救人了，没时间去想危不危险、累不累。”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我瞬间泪目。 三月初，我去汉川怡城酒店，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铁娘子，结果，从早上九点一直等到下午三点也没有等到她。她一会儿说要进病房查看病人，一会儿说要开视频会诊会议，一会儿说要向领导汇报救治情况……她三番五次向我致歉，我看她忙得连饭也顾不上吃，就离开了。 如果我们家里有一个病人，一大家子都难以安宁，何况她要面对的是整个孝感地区的患者？这种压力和辛劳是无法计量的。我不想让她再为了我的采访而分心。 “我会坚守一辈子” 作为黑龙江省支援孝感医疗队专家组组长，在孝感的34天里，她参与制订了孝感市重症和危重症早期评估表，指导支援孝感医疗队将诊断治疗关口前移，采取了多项措施降低重症和危重症发病率。 “苦心人，天不负。”他们到达汉川八天之后，负责接送她的司机小王热泪盈眶地对她说：“张主任，真的太感谢你们了！太感谢您了！您知道吗？今天汉川出院人数比以往多，新增患者也大为减少。” 此时此刻，她比听到任何消息都激动，两行泪水淋湿了她的双颊。泪光中，浮现在她眼前的是喻大爷痛苦的表情。 “喻大爷70多岁了，有风湿病等基础疾病，又是新冠重症患者，比较棘手。如果不采取及时、有效的救治，就会有生命危险。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随后几天，她多次和专家们会诊，和患者家属沟通、商讨治疗方案，最后这位喻大爷终于被成功救治。 得知喻大爷出院时，她那紧皱的双眉终于舒展开来了。在汉川的日子里，她和队友们全力以赴，把很多像喻大爷这样的患者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3月下旬，汉川战疫取得初步胜利。3月21清晨，当她第一次拉开窗帘时，发现22楼窗外的汉江曙光照耀、芳草萋萋、春水初生、春色鲜艳。 她情不自禁地惊叹：“没想到汉川这么美！她暗想：早知道就应该多拉几次窗帘看看的，可惜明天就要走了。我一定会在梦里回来的！回来看看美丽的汉川！” 当她对我说那是她三十几天来第一次拉开窗帘时，我忍不住掉下了眼泪。那泪水里有心疼，有感激，有不舍。 当他们凯旋北归时，一个青年男子手捧着玫瑰花，一辆辆车上寻找，终于找到她时，男子泣不成声地说：”张主任，多谢您！多谢您救了我的父亲！多谢您为我们汉川人民拼过命！” 一向坚强的她这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泪水从她那美丽的大眼睛里汹涌而出。 她说：“其实，作为一个医生，治病救人是我们的本分，我们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可是，汉川人民却给了我们太多感动。” 回到哈尔滨，住进隔离酒店后，她像一个跑了一场马拉松的运动员，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伤了元气，她觉得浑身酸痛，软弱无力。好几天，她就像婴儿一样只知道睡觉，连吃饭也没力气下楼，甚至连同事的生日聚会也没有参加。但是，每到夜晚两点多钟交接班的时候，她会习惯性地醒来，去看看微信群。往往要等完全清醒过来才明白。 她笑着说：“原来已经回来了，我以为我还在汉川呢！这是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我感觉我都有点神经质了！”这种状况持续了近十天，她才慢慢恢复到正常状态。 然而，尽管苦过、累过、痛过，她却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她说：“一直以来，我特别热爱可以说是酷爱我的职业！这场战疫让我对我的职业价值有了更深的理解。我会坚守下去，像我的老师钟老一样一辈子献身于医学事业。”
作者简介：沈婉梅，汉川市教师，湖北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长江日报》《湖北教育》《槐荫文学》等报刊。